“榆錢兒——榆錢兒——兩元一斤——一斤兩元——”雞叫三遍，東方破曉。天剛蒙蒙亮，公園門口自發(fā)形成的“露水菜市”早已人聲鼎沸，熙熙攘攘。
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，仿佛穿越時空，又回到了從前。雖然離開鄉(xiāng)下老家多年，幼時曾經(jīng)的許多經(jīng)歷依然清晰如昨。在我的記憶中，鄉(xiāng)村的春天總是來去匆匆，卻充滿詩情畫意，天空高遠(yuǎn)湛藍(lán)，溪水蜿蜒清澈，樹木碧綠成蔭，鳥兒婉轉(zhuǎn)雀躍。
父親用樹枝和竹子圍成一個籬笆院子，院子?xùn)|南角有一棵老榆樹，高高聳立著，好像能夠拂云攬月似的。每到早春時節(jié)，春姑娘便開始施展她的魔力，裙裾輕舞的剎那間，淡黃或淺綠色的榆錢就已經(jīng)迫不及待地?fù)屜葥肀渖疑系乃{(lán)天白云。
小小的榆錢在東南風(fēng)的吹拂下輕輕顫動，淡淡的甜甜的清香不停地在院子上空飄灑彌漫。禁不住這陣陣清香的誘惑，我飛快地從灶屋里找出竹籃和一條長長的麻繩。麻繩的一頭系在腰間，另一頭系在竹籃上。我光著腳，迅速地爬上了樹。在一根粗壯結(jié)實的樹杈上站穩(wěn)，然后通過腰間的繩子把竹籃吊起來，掛在樹枝上。這時，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擼下一串串的榆錢。等到榆錢裝滿一籃子的時候，我拽著繩子，輕輕地把竹籃放回到地面。
上世紀(jì)七、八十年代的鄉(xiāng)村，父老鄉(xiāng)親的生活大都還比較困難清苦，一日三餐除了煮紅薯，紅薯稀飯，就是紅薯面做的“橡皮餅”。母親總是在做法上不斷變換花樣。早春時節(jié)，母親常常給我們蒸榆錢。我把榆錢從樹上擼下后，母親便挑揀一些嫩的榆錢洗凈，然后放點鹽浸一會，再摻和一定的紅薯面。榆錢和紅薯面的比例要適當(dāng)，榆錢多了，容易散，難以成型；紅薯面多了，不松軟，難以下咽。而每次母親總能把榆錢和紅薯面搭配得恰到好處，不僅形狀好看，而且味道鮮美。等到榆錢蒸熟的時候，掀開鍋，熱氣騰騰的，整個屋子都充滿了榆錢的清香。這時，母親將一小碗蒸榆錢遞給我，算是對我“爬樹摘（榆）錢”的獎勵。我便蘸著香油蒜汁狼吞虎咽起來，親口品嘗著自己的勞動所得，心里美滋滋的，特別自豪。至今回味起來，仍禁不住啞然失笑。
吃著早春的蒸榆錢，我漸漸長大，不得不離開朝夕相處的鄉(xiāng)下，到城里上學(xué)，在城里工作、安家。但每次行走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街頭，看到一排排“修剪整齊”的風(fēng)景樹，我的腦海里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出老家那棵質(zhì)樸的老榆樹，以及爬上樹擼榆錢的情景，也就更加懷念那無數(shù)次在夢中浮現(xiàn)、蘸滿家鄉(xiāng)泥土氣息的淡淡清香。（翟樂華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