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銅勝
從初中畢業(yè)開始,因為眼睛近視,就一直戴著眼鏡。三十年的時間,戴眼鏡已經(jīng)成為一種自然的習慣。早晨起來,洗漱過后,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戴好眼鏡,好像唯有如此,才能開啟視覺清晰的一天。佩戴好眼鏡,與其說是一個習慣,不如說已經(jīng)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,這是一種依賴。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沒有戴眼鏡的日子該怎么過,可是事情總有例外。那天,我的眼鏡不小心弄壞了,身邊又沒有備用的眼鏡,只好模糊地看世界了。
對于習慣性依靠眼鏡的人來說,沒戴眼鏡,除了很不習慣之外,還有諸多的不便。索性還是出去走走吧。
此時,窗外的陽光正好。走到室外,放眼望去,眼前好像更清晰了一些,清晰的是一草一木的綠色,而草木本身和葉的形狀,只是隱約可見。這樣也好,不用看得那樣認真,留個大概的印象就行了。聽見樹上的鳥叫聲,再抬頭,卻無法找到那只鳥棲身的樹枝。且糊里糊涂地聽著吧,只要鳥鳴聲悅耳即可。發(fā)現(xiàn)樹干上有些響動,憑經(jīng)驗想可能是一只松鼠,它可能正順著樹干往上爬。因為與它還隔了一段距離,不戴眼鏡也是無法看清的,只能憑著想象去猜測那只松鼠調皮的樣子了。
沒戴眼鏡的時候,只適宜望向遠處,即使是戴著眼鏡的時候,遠一些距離的風景,也是看不真切的,如此就不會有太多的遺憾了。抬頭向遠處望去,山色是一團模糊的光影,但山形還是清晰可辨的,平日里看慣了的山,此時又有了別樣的印象。不遠處的村莊,房舍散落,房舍多白墻,屋頂卻是紅瓦和藍瓦錯落的,遠望,和山的藍黛,田野的青綠,顏色倒也是協(xié)調的。這樣的色塊組合,有些隨意,像是印象派的繪畫,或是山水畫中的小寫意。
沒戴眼鏡,可能看不清物體的形狀,但對光和影卻更敏感了。路邊的金葉白蠟樹,在陽光下是耀眼的金黃。遠山重疊,近處的山影碧綠青翠,稍遠一點的山影,顏色漸深,直到更遠處,已經(jīng)縹緲翠藍,如蒙煙籠霧般。我喜歡這樣層次分明的山影,是耐看的。近處的湖水,看不清波紋的蕩漾,卻依舊覺得它綠得純粹。
我站在路邊,看著不遠處的拱橋。我看見的拱橋似乎比平時見到的更有美感一些。樹陰濃,溪水清亮,拱橋倒影在溪水之上,形成一個好看的橢圓。在光影明與暗里,在橋影的虛與實中,在陽光的跳躍與閃爍間,那座拱橋仿佛是靈動而又有趣的,它承載著時光,也承載著過往的行人,不知道有沒有人也和我一樣,正在注視著它如此美好的一刻。
待我重新戴上眼鏡時,世界又恢復了平時習慣見到的模樣。沒戴眼鏡的那天,是個小小的意外,也是一次小小的驚喜。有時,我們是需要這樣一些小小改變的,它能讓你看到生活中一些容易忽略的東西,給你不一樣的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