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睡得朦朧之際,隱約聽到一些聲響,睜開眼睛一看,窗外下雨了。于是,急忙爬起來去關(guān)窗戶,從客廳到房間,再到閣樓上的書房,窗戶一一關(guān)好,睡意也淺了,索性半靠在床上,看窗外閃電中的風(fēng)雨,看雨滴形成的徑流從窗玻璃上順流而下,偶爾也能瞥見風(fēng)雨中搖擺著的樹梢,不知它們是在與風(fēng)雨共舞,還是一遍遍地被風(fēng)雨所虐。
平常的時候,我家的窗戶總是開著的。晚上開著窗戶,明月自會悄然入戶來,它不和你商量,也無需和你商量。只要窗戶開著,你無法拒絕它,誰又會真的愿意拒絕滿窗的月光呢。
若是月初,想睡時,窗外已經(jīng)一片漆黑,難見月影。到了初七、八時,窗外正是月光清朗的時候。若是到了月半,月光會更清澈明亮一些。遇上晴好的天氣,如果還不太困,我常會站在窗前,向天上望望,看那輪熟悉的明月和稀疏的幾顆星星,或是看看對面月光里的房屋和樹影,然后躺下。那一夜的夢,常是清清亮亮的好夢。到了下半月,在夢中醒來時,常能看見窗外清涼如水的月光。特別是在秋天,那清明的月光從窗口斜斜地鋪灑進來,一半在床上,一半在床下,我看看窗外,又看看床下,覺得月光對我真好,會在夢里陪著我。窗外,秋蟲的嘶鳴聲斷續(xù)傳來,那聲音,仿佛是有著月光一般銀色的金屬質(zhì)感,清脆而又透明。
那扇開著的窗戶,是我的,也是那輪明月的。我開著窗戶,明月自往來,明月是我的客人,明月也是那扇窗的主人,它熟悉那扇窗戶和窗戶里的一切。
清風(fēng),有時會和明月一同入窗來,有時也會獨自往來的。小滿前一天,梔子花開了。那盆梔子花在我家陽臺上已經(jīng)有三年了,今年枝葉滿了盆,花苞也滿了枝,有好幾十朵,先是開了一朵,隨后每天都有三五朵、七八朵的花開,多時會開到十余朵。那盆梔子花開后,我坐在書房里夜讀時,便常能嗅到梔子花的香氣,隔著窗戶傳來,梔子花香似乎藏了一些什么,淡了一些,卻更耐人尋味了。在我翻動書頁,或是有一陣清風(fēng)吹來的時候,自然就帶了一陣梔子的花香來。
端午前后,我家陽臺上的白蘭、茉莉、月季,先后開花了。夏天傍晚時,仙人球之類的多肉,也湊起了熱鬧,紛紛開起了花,那些鮮紅、明黃、雪白和紫色的花,開得分外艷麗,有些多肉的花,是有濃香的。如此,在夜間,隨夏日清風(fēng)入窗的花香,就豐富了起來。那些花香,有些能分辨出來,有些卻模糊難辨,有些是似有若無的一縷,也如清風(fēng)般讓人難以捉摸。
以前在鄉(xiāng)下住的時候,村子?xùn)|面有一片湖,湖里滿是野生的荷、菱和芡實。菱和芡實無味,只有荷有清香。入夏,只要起了東風(fēng),便有荷香遠遠地隨風(fēng)送來,送進村莊里,送到村中每一扇開著的窗戶里。風(fēng)中,荷花的香,清而淡遠,我喜歡細細地嗅那淡淡的荷香,那是清爽宜人的香,濃不醉人,淡不遠人,如夏日清風(fēng),總是百般相宜。
其實,若是想邀清風(fēng)明月入懷,只需為它們打開一扇窗就夠了。有形的窗戶易于打開,而心中的窗,卻是要用心去開的。心若有窗,明月清風(fēng)不請亦會自來。